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 过了良久,燕修云才又问道:“祈王那边又是怎么回事,莫非父皇也是试探?”
林小七没有直接作答,但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“只可惜三皇子做出了错误的选择,如今落得如此下场,虽说是咎由自取,但也终究让陛下承受了丧子之痛。”林小七的语气带着遗憾与悲悯。
“当年兰妃娘娘女扮男装参加科举考试,却在殿试之时暴露身份,被下了大狱。
陛下惜其才华,爱其性情,不忍杀之。故而偷偷将其从狱中救出,从此改名换姓,成为了后宫的兰妃娘娘。”
林小七叹了口气,缓缓道出当年往事。
“兰妃娘娘入宫后盛宠不衰,彼时天子刚登基不久,朝堂未稳,后宫争斗亦是激烈。而当今的皇后娘娘……”
“她——”燕修云从小极少听闻关于自己生母的事情,此时听林小七提起,不免有些急切。
“母后……与我生母的关系如何?”燕修云带着几分小心地问。
“兰妃娘娘性情善良豁达,又饱读诗书,即便入了后宫,心思也多用于钻研学问,不曾在意争宠之事。
皇后贵为国母,手段凌厉,但亦欣赏兰妃娘娘之才学,从不与她为难,甚至屡次回护,因此二人相交甚好。”
听闻此言,燕修云心中紧绷的弦松了下来。
“后来宫中闹起瘟疫,死了不少人,而兰妃娘娘也正好是在那个时候生下了太子殿下。”
林小七说着,目光落在燕修云的身上。
燕修云自记事起,就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生母的模样。此时被提及往事,心跳不由自主开始加速。
“为了保护皇子的安危,陛下决定按照民间传闻,从宫外寻得以普通婴孩与皇子调换身份,秘密将真皇子护送出宫。
一开始寻得的婴孩的确是陈枣,但在入宫之际,却发现陈枣的父母谎报了他的生辰,故而又将陈枣送了回去,另觅了一个孩子。
这孩子也就是如今的宁安伯世子公孙玉树。”
“我有个疑问。”祝澜犹豫了一下,怀着有些复杂的心情问道:“寻找宫外的婴孩来替皇子挡灾,难道兰妃娘娘也赞成此事?”
所谓的“挡灾”,用别的孩子来混淆瘟神的视线,完全是怪力乱神,无稽之谈。
兰妃生长于这个时代,会相信这些民间传说,或许无可厚非。
但自己也已经想好,待太子之事了结,必要向天子上书力谏,永远废除这项糟粕陋习!
“不。”林小七却摇了摇头,“兰妃娘娘从未赞同过此事,也是因为这件事,她和陛下才第一次有了分歧。”
“从未赞同过?”祝澜有些意外。
“是的。”
林小七的目光中流露出惋惜与哀伤之色。
“当有人第一次提出以宫外的婴孩替换皇子时,兰妃娘娘便极力反对。
娘娘说,疫病之根源从来与鬼神无关。若担心皇子安危,将皇子远远送出宫便是了,根本无需从民间再觅得婴孩进宫。”
那些孩子即便出生于民间,亦有父母疼爱,试问天底下可有人会甘愿将自己健康的孩子送入那疫病横生之地?”
即便天子的本意并非强取豪夺,逼迫百姓交出自己的孩子。可下面的人去办事时,会为了省时省力,直接抬出天子之名。”
以天子之威相压,对那些百姓而言,名为劝说,实为逼迫,不应是明君所为。”
“说得好!”祝青岩忍不住站起身,大声道。
“那些官兵对百姓一个个颐指气使,怎会好声好气地与那些孩子的父母商量?最后还不是巧取豪夺!”
祝青岩说完,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,脸颊顿时有些烫,讪讪笑道:
“我只是觉得兰妃娘娘说的对,你……你继续讲。”
“兰妃娘娘临盆之前便已得知陛下要从民间寻得婴儿进宫,一直极力劝阻。
娘娘坚持疫病之事与鬼神无关,劝陛下督促太医署彻查宫人饮食情况,并且调拨资金,从民间寻找医术高超者入宫,与太医署群策群力,查明疫病来源,尽早调制出可用之药。”
祝澜闻言不禁暗自点头,深以为然,心中对这位兰妃娘娘的敬意又更添几分。
“只是可惜……”林小七的眸子暗了暗。
“陛下最终还是未能完全听尽娘娘的谏言,虽然投入大量人力财力督促太医署给出解决方案……
但为了保险起见,陛下还是执意接了公孙玉树入宫,与太子殿下互换了身份。”
林小七短暂地沉默片刻,继续说道:
“新生儿体弱,本就较成人更容易染上疫病。果然,公孙玉树入宫没多久便患了病,一度险些夭亡。
就在众人都以为他没救了的时候,太医署终于研制出了方子,将孩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
命是保住了,却留下了后遗症。”
林小七看向祝澜,“你见过公孙玉树,应该知道吧?”
祝澜点头,“他的右臂如枯柴一般,难以自如行动,算是半个……残废。”
“兰妃娘娘本就产后虚弱,公孙玉树之事,她一直深感歉疚,甚至夜夜难眠。”林小七说道。
燕修云眼眶微红,忍不住握拳道:“可此事并非她之过!”
林小七有些难过地闭上眼,“可娘娘她不这样认为。”
“她说自己自小读书,本想入仕考取功名,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。
后来虽入了后宫,却也从未忘记自己之本愿。若能以后妃之身份,对君王劝谏一二,也不算枉此一生。
牺牲民间幼儿替皇子挡灾,本就是早该废除的陋习,可她却因为自己,平白连累一个无辜的孩子落下一生的残疾。
这件事如噩梦一般,始终萦绕在娘娘的心头,导致身体每况愈下。陛下忧心如焚,遍寻天下名医,却都对此心症束手无策,只能看着娘娘日渐憔悴。
在娘娘弥留之际,她强撑着写完了那本《诸子集注》,之后不久便……”
林小七的声音低沉到了谷底,在场几人心头沉重,皆是默然。
燕修云背过身去,悄悄用袖口拭了拭眼角。
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生身母亲早亡的背后……竟会是这样的情由。
过了不知多久,还是祝青岩深吸了一口气,问林小七:
“所以……你不姓褚,自然不是褚秀宁的侄女,可却知道这些陈年旧事。
你究竟是什么人?”